白云回望合（番外三）下-山前雨

*有OOC
*最后一把刀

        越靠近乱葬岗深处，蓝忘机就越是心惊。周围都是静悄悄、干干净净的，没有一只鬼魂被他召出，拨出的琴音就像被投入水中的小石子，荡起些微涟漪后就再也寻不着了。
        一道惊雷炸响，蓝忘机终是力竭，拄着忘机琴半跪于地。真的找不着了，那个人是真的消失了。每次见面，他的状况都会变得更糟糕更让人担心，可每次他都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去劝告他，从来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痛苦，也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实际的事把他从泥潭中拉出。
        他终于醒悟过来了，而那人却已被泥沼完完全全吞噬了，一点也没有剩下。
        蓝忘机半跪于地，静默着，地里渗出冰冷的血液洇湿他的衣服下摆。山上无风，他却连身心都寒透了。
        忽然，有细细婴啼传来，又轻又小，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。若不是太过安静，恐怕蓝忘机就要错过这阵声音了。
        他踉跄着往黑漆漆的山林里走去，途经一个被溅满鲜血的树桩时，两道微弱的生命气息被他感知到了。微颤的双手拨开遮挡在前面的杂物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窝在里面沉睡着。蓝忘机把他轻轻抱了出来，小孩身上滚烫的温度隔着几层的布料都被他感知到了。
        可是，他方才明明是听见了婴啼……
        温苑被他抱出来后，黑漆漆的树洞里有一团小小的白色轻微动弹了一下。蓝忘机一手环着温苑，一手伸进树洞深处，一个小小的布团子被他托了出来。顶层的布料被蹭开，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。婴儿比温苑还要虚弱得多，在蓝忘机的手心颤动着，时不时发出虚弱的喘气声，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万分委屈。
        一身血衣的男子跪坐在黝黑的土地上，沾满鲜血的后背颤抖着，四周静悄悄的，没有一丝哭声却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巨大哀恸。

        天色一晚，山下唯一的一家医馆却早早就关上了门。最近这里总是有一些佩剑的修士出没，普通百姓们唯恐是山上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引来了那么多修士，通常都是天还没黑就关门了，生怕那作恶的邪物趁夜闯进他们家里。
        因此，当蓝忘机带着两个气息微弱的孩子在医馆门口敲门敲了许久，都没有人回答他。
        入了夜，寒冷更甚。蓝忘机的后背被寒风一吹，激得他颤栗了一下。灵力即将枯竭，重伤下的他也变得如同寻常人一般，对气温的变化敏感得可怕。更别说是被他裹在外袍下的两个小孩了。
        在蓝忘机敲门询问近一刻钟后，里面传来人细细的说话声，却始终没人来开门。苍白的手掌贴上两扇紧闭着的门板，蓝忘机气息一沉，被栓住的门竟径直被他推开了。里面的人显然被着变故下了一条，几个人挤作一堆惊恐地看着他。
        “大夫，我是来求医的，”蓝忘机的声音沙哑低沉。
        “谁……谁生病了……”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汉被推出，站到蓝忘机面前，颤声问道。
        “两个孩子。”蓝忘机的外袍微敞，露出被他藏住的两个气息奄奄的孩子。
        在这几息之间，屋里的人也看出了蓝忘机并没有恶意，看来只是一个带两个生病的孩子来求医的父亲。老汉松了一口气，上前几步准备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，脚步忽地顿住。
        蓝忘机站在门口，屋内的灯照不见他的具体样子，只看得出这只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。而老大夫才刚凑近蓝忘机身前，却被他浓郁的血腥味吓得脚步都顿下了。
        “大夫，我并没有恶意，请先救救这两个孩子吧。”站的时间久了，蓝忘机的声音也不免透出难以掩盖的虚弱，声音低微也似哀求一般。他出身名门，身份高贵，除了长辈，谁与他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。今日居然沦落到向一个普通人哀求的地步了。
        “好，我会尽力的。”老汉看着那双清透的琉璃色眸子，似乎也被里面的哀色刺伤，软下心来。
        温苑只是受了风寒，加上几日没有得到治疗也没进食，拖得太久所以高烧不断。但小婴儿的情况就更棘手些了。
        “这孩子才出生没几天呢，那么早就断奶了，”大夫的妻子是一个总是絮絮叨叨的女人，她小心地把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，一边小口小口喂着新鲜的羊奶，一边低声责备着蓝忘机，“况且还饿了那么久，生病发热了也不晓得及时找大夫看看，非得严重了才知道着急，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医术高明，你就等着带着死……呸呸，不说晦气的东西了，你要是爱惜你家孩子的，以后可得仔细着点了。”
        女人只顾着低头给怀里的小孩喂食，没有看见蓝忘机在衣袖掩盖下握得紧紧的手掌。片刻后，蓝忘机垂下眼帘：“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        即使婴儿饿得紧了，也不敢给她喂食太多。小半碗羊奶见了低，女人就把孩子交回给蓝忘机：“你先抱着，我去给另外一个端药过来。”
        “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啊。”
        是吗？
        蓝忘机垂头看着被一把塞进他怀里的小小婴儿：眉毛疏淡双目紧闭，小脸还是红扑扑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滚烫了，小小的嘴巴张着，唇边还有一丝晶亮的口水痕迹。
        他抬手轻轻擦走小孩嘴边的口水，婴儿扭动几下，缓缓睁开了眼睛，两双极像的眼眸相对。
        “咿呀。”小孩朝他咧了咧嘴。
        蓝忘机的手指再次轻柔地擦了擦她的唇角：“嗯。”
        婴儿在蓝忘机怀里几下扭动，露出了被藏在襁褓里的一方柔软布料。蓝忘机轻轻把它抽出来，正是自己以前给魏无羡擦过脸的那块手帕。
        “魏婴……”他低喃，攥紧那块被洗得宽松单薄的雪白手帕。